18年后，那颗心脏再次停搏、再次获救｜正午
采写丨田贰懋
18年前采写的一桩新闻在冯翔心里挥之不去。其时作为记者的他，在接受央视采访时说：“假如一个小女子在你眼前，生命立刻就要逝去，你无法不为之动容。我觉得咱们这时候能协助她。”那是2006年的一件大新闻，在冯翔和许多媒体的重视和尽力下，11个月大的女孩刘帅取得了多位富豪和慈悲组织的赞助，成功完成了心脏手术。
本年1月，现已脱离媒体的冯翔正在书店闲逛，忽然接到了刘帅的妈妈于金霞的电话。“我一接电话，就知道肯定是刘帅出事了。”于金霞口气着急，不断问询“该怎样办”，冯翔主张先把刘帅送到当年做手术的那家医院。“没事，尽管刘帅的父亲不在了，还有冯叔在！剩余的事我来处理。”冯翔做出许诺。18年前的一幕幕似乎在他眼前重现，刘帅再次徜徉在存亡边际，他不能坐视不管。
再次脱险
3月14日，距刘帅出院已有半个多月，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。19岁正值青春年华，视频电话那头的她，面色光润，笑脸盈盈，从前挑染过的绿发也已褪成了黄色。
在她的右侧锁骨处，有一处鲜红色印记，那是刚缝合好的创伤，大约有四厘米长。刘帅说，医师便是从那个方位把永久起搏器装置到心脏方位。那块皮肤接触起来硬邦邦的，但她并未觉得身体多了一些分量。医师叮咛说，未来一两年内，不能提超越十斤的重物。
她的身体还有另一条很明显的疤痕，那条疤痕从脖颈连接到胃。因年份长远，伤痕的色彩已与肤色无异。这是刘帅不到1岁时那次心脏手术所留下的印记。
2006年，11个月大的刘帅被确诊为“不朽动脉干”。数据显现，我国新生儿先天性心脏病的发病率为0.8%，而不朽动脉干只占其间的0.4%～2.8%，这是一种稀有且随时或许逝世的病症。
走运的是，在父亲刘福成的尽力和许多媒体的重视下，刘帅取得了救治。冯翔其时是《华商晨报》的记者，他与另一位记者一同，采写了新闻《贫穷父亲为给女儿治病向国内六大富豪写信求助》，此文和其他媒体的跟进引发了许多社会谈论。后来刘帅得到了施正荣、黄光裕等富豪以及其他爱心组织及人士的捐助，手术顺利进行，刘帅被抢救过来。
谁能想到，18年后，刘帅会再次面对存亡时刻。当年宣布报导的《华商晨报》已于2018年末停刊，采写那些报导的记者许多人已脱离媒体职业。而刘家却仍在贫穷线上挣扎。
慈父刘福成
2006年，刘福成见过许多记者，“没有方法”是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。他们一家住在吉林省四平市梨树县孤家子镇，能取得许多大报大刊的重视，多亏了他的尽力和挣扎。
刘帅2005年春天出世，2006年1月，她被沈阳军区总医院确诊为不朽动脉干，手术逝世率为9%-32%。主治医师告知刘福成，这种疾病的最佳手术时刻是出世后3个月以内，可刘帅现已11个月大，此刻做手术将会冒极大的危险。但也只需经过手术，刘帅才有生还的或许。
进退维谷的刘福成挑选在手术单上签字，他不肯眼睁睁看着女儿死掉。但对这个贫穷家庭来说，手术费以及每天的住院花销似乎是天文数字。刘福成东奔西跑，先后和53户亲戚朋友牵强借到了6万多块。后来又把自家的八亩地出租了四年，拿到8千块的租金。他还跑到当地民政局和慈悲组织去求助，终究东拼西凑筹到7万多元，但仍是不行。
“该想的方法都想了。”刘福成偶然在报上看到一条新闻《他一夜成我国富豪？》，无法的他赶忙拿起笔，给其时的“富豪”无锡尚德太阳能电力公司总经理施正荣写了一封求助信。后来他又给国美公司总裁黄光裕等他听说过的富豪写信。只需初中文化的他，还让其时18岁的儿子刘丰上网查询富豪们的地址，并把信逐个寄出去。
在媒体的跟进报导下，富豪们逐个有了回应，表明乐意捐助。随后，许多慈悲组织和各界爱心人士也纷乱参与。医院也为刘帅开了绿灯，欠费不影响手术和医治。一个软弱的生命和一个贫穷的家庭，得到了全社会的倾力相助。
回忆起父亲当年的尽力，儿子刘丰心胸敬仰。“当年，他的确尽了最大的尽力，能具有这样一个父亲，我特别骄傲。惋惜他走得太早了。”说到父亲，刘丰的声响有些呜咽。2015年，刘福成在家里突发脑出血而晕倒，刘丰接到母亲电话后，匆促往家里赶。还不到十分钟，刘福成已没了呼吸。
在刘丰的记忆里，刘福成是典型的慈父，他一向在工地做瓦工，逢年过节，只需单位发年礼，他总是舍不得吃上一口，全都留给家人。对待儿女，刘福成也不喜爱打骂式教育，他喜爱和孩子讲道理，告知他们要常为他人考虑，学会换位考虑。遇到困难时，刘丰总会说，“假如父亲在，他会怎样去处理这些难题呢？”
刘福成逝世那一年，女儿刘帅只需9岁。榜首次知道父亲为了自己向富豪求助的事，她正上初中。那天她在家里翻出一张旧报纸，这才知道其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颤动性事情。她觉得爸爸很厉害。
为人平缓、脾气好、热心肠是刘帅对父亲的点评。在村子里，她从没见过父亲和他人吵架。假如有人需求协助，父亲能帮上忙的一定会帮。在她的记忆里，刘福成从早到晚都在干活，很少歇息。“他每天骑着摩托车，不管春夏秋冬都要出去干活，一个电话来了，他就得脱离家。”稍有闲暇，刘福成果带着刘帅到镇上的广场散步。
相亲相爱的一家人
“为什么会给她起‘帅’这个姓名？”
“父亲给妹妹起的，或许是期望她刚强一点，像个男孩相同。”刘丰说。
刘丰比妹妹刘帅大17岁，妹妹出世时，他在山东的一家陶瓷厂打工。父亲逝世后，他只得从外省回到家中，和妈妈一同照料妹妹。“长兄如父嘛，我俩爱情很好，也不会吵架，她比较听我的话。”在刘丰眼里，妹妹平常寡言少语，不太喜爱向家里人表达心里的主意。
母亲于金霞本年58岁。18年前，他和老公刘福成在病床边陪同了女儿整整一个冬季。那时，她躺在幼小的女儿周围，同睡一张病床。现在刘帅已长大成人，身高1米68。
于金霞习惯了女儿陪在身边的日子。平常，假如她忙于干活，刘帅会做好饭菜或煮个面条。只需是女儿做的菜，于金霞都觉得好吃。
全家人都精心爱护着这个历经艰苦抢救回来的生命。由于心脏原因，刘帅爬楼时很简单大喘气，这时刘丰会背着或抱着妹妹上楼。刘帅爱吃零食，这次住院期间，刘丰特别给妹妹买她独爱的AD钙奶和黄桃罐头。
小学时刘帅的各科成果还算均衡。但到初中，她的数学成果总是不及格，120的总分她最高只能拿60。初中结业后，她曾在长春东方职业学校就读，学习护理专业。那时她参与过屡次演讲比赛，有一次教师暂时派她参赛，她还拿到了三等奖。
不过，刘帅并不喜爱职校的气氛。一年半后她便退学，一向待在家里。上一年11月份，刘丰问妹妹想从事什么作业。得知她想学化装，刘丰便联络朋友，交了5000块的膏火，让刘帅学到全面把握技能停止。
除了化装，刘帅对文身也很感兴趣。她觉得，文身虽是小众文化，但也是一门艺术，她想等未来有一份正式的作业再去文身。但于金霞并不了解女儿，她觉得只需不伦不类的人才会去文身。
沉痾再次来袭
刘帅这次沉痾来得有些忽然，彻底没有预兆。本年年初，她突感不适，一向伤风发烧，便到四平市国仁医院做查看。查看成果，她的白细胞迫临每立方两万五，正常人的数值一般在四千到一万之间。
打针吃药后，病况暂缓。但一到夜晚，刘帅仍是会再次发烧。重复折腾了一周，刘丰带她到四平市中心医院做查看。医师以为是心脏的问题，并告知刘丰，“咱们治不了”。
万般无法，于金霞和刘丰给冯翔打了电话。说到冯翔，刘丰亲热地喊他“冯叔”。“冯叔给了咱们一家太多的协助。真的很感谢我冯叔。”
18年前，冯翔是《华商晨报》社会新闻部的记者。他采写的几篇报导让刘帅取得了重视和赞助，并顺利完成了手术。2006年2月，刘帅出院之后，他曾和搭档一同去刘福成在沈阳租的家里看望过，还帮他们购置年货。尔后许多年，冯翔与刘福成一家没再联络。
2023年，似乎存在某种奥秘感应，冯翔忽然想起了刘帅一家人。他不知道他们过得怎样样，在网上他也搜不到有关刘福成的任何信息。后来他联络到孤家子镇的乡民，才知道本来刘福成已逝世多年。经过其他人，冯翔曲折联络到刘丰和于金霞。
冯翔冲动地想要去一趟四平，他搭了辆车从镇上赶往村里，一路波动。“看到刘帅那一瞬间，我眼泪都差点掉下来。”18年前的往事又浮现在冯翔眼前。
当四平市中心医院表明力不从心时，于金霞、刘丰给冯翔打了电话。他们一起以为，不能再拖下去了，得去大医院。
1月21日，四平市气温在-6℃到-20℃，黄昏六点多，外面下着雪，天已全黑，刘帅乘一辆救护车前往沈阳北部战区总医院。四平缓沈阳相距211公里，两个半小时的车程对刘家人来说分外难熬。一路上刘帅冻得直颤抖，忽然间她大脑空白，听不到任何声响，并丧失了感知，心脏呈现停搏。
她又回到了18年前做过手术的那家医院。在最新的我国百强医院排行中，沈阳北部战区总医院的汗水管内外科，均在专科名誉排行榜上排名东北榜首。
医院出示的查看陈述说，“刘帅患有先天性心脏病，一起动脉干心内修正术后17年，主动脉瓣封闭不全（重度），提示右室-肺动脉吻合口狭隘……”她终究被确诊为“先天病术后，急性心力衰竭”。
“不是每个人都能做第2次开胸手术。”医师清晰告知刘丰，由于刘帅现已开过一次胸，她与他人的心脏结构不同，左边肺动脉的血管十分纤细，切开之后，会很难缝合上，开胸手术的危险十分大。
刘丰遵从了医师的主张，决定在妹妹的心脏里安顿一个永久性的心脏起搏器，这样的起搏器价格在几万到十几万不等。
那段时刻很难熬，刘帅总问刘丰，“哥，咱们啥时候能回家？”她每天都要打点滴，由于抽血次数太多，双臂呈现了淤青。为了避免血栓，护理还要在她的肚皮上扎针，迟早两次。绵长的住院让人有些烦躁，特别到了晚上，哀痛压抑的心情笼罩着她。2月5日，住进沈阳北部战区总医院的第15天，刘帅在朋友圈共享了一张于夜间拍照的病床照，并写道 “这国际充溢假象，唯有苦楚从不扯谎。”
陪护的那段日子，母亲于金霞每晚都睡在周围的折叠床上。看着女儿，她很疼爱。“闺女忍一忍，咱们看好病就能回家了，你就能放放心心去学习化装了。”
母亲在医院陪护，刘丰则住在间隔医院200米处的一家旅馆，一晚40块钱。正值春节，许多店肆封闭，刘丰连着吃了好几天的方便面。他记住，18年前，父亲刘福成也住在相似的旅馆。那时每晚住宿费是5元，刘福成欠了一个多星期。
两次连续的好心
让一家人更难接受的是昂扬的手术费。18年前所欠下的十几万债款，刘家至今还没还清。刘帅再次患病，让一家人落井下石。
1月22日，1万。25日，1万。2月2日，2万。8日，10万……刘丰现已交了4次预交金，算计14万元。对他们来说，这是一笔巨款。在第三次装置永久起搏器之前，刘帅先后两次做了心脏暂时起搏器手术，一个暂时起搏器的价格在一万块左右。刘帅每天还要做各种查看，一天的查看费在1000块左右。他们连续花了5万多块的费用。
住院之前，刘帅曾和于金霞说，她本年的生日期望是一台平板电脑。“这个期望要或许要‘落空’了”，于今霞有些伤心，陪护的那段日子，她总是以泪洗面。
由于刘丰没有缴过社保和公积金，所以无法从银行贷款。于金霞的劳作年收入仅有七八千左右，刘福成逝世后，她就把家中的八亩地外包出去，一年有一万块钱的租金收入。于金霞称，自己平常会做一些零活，帮他人家铲地除草等，一天能赚四五十块，但这些零活并非每天都有。
走运的是， “冯叔”冯翔以及更多的后台伸出了援手。接到于金霞的电话，冯翔意识到首先得先处理钱的问题。他想尽一切方法帮刘家筹钱。他先弄了网络筹款，还亲身写了一封求助信，后又联络微广博V转发求助信和筹款链接。他也求助于身边的媒体朋友，期望能经过报导引起重视。他乃至联络到了18年前从前捐过款的一家沈阳的公司。
其实，18年前刘福成的那次“索捐”，激起过不少质疑。在《华商晨报》的报导被许多人看到后，关于“富豪们会向他伸出帮助之手吗？”之类问题，网友们打开过剧烈争辩。有人称刘福成是我国“索捐榜首人”，他给富豪写信是炒作，是给有钱人们挖了一个品德圈套，进行品德勒索。
另一些人则指出，刘福成面对的其实是准则型无援的难题。其时我国的社会保障体系并不完善，新型乡村合作医疗准则的掩盖面窄，只占到乡村悉数人口的10%左右，0至18周岁未成年人的医疗救助也并没有归入到社会保障体系中。有谈论指出，“当个别单独接受命运的不幸组织时，他们只能凭借媒体力气过度开发民间品德或许盲目开发有钱人慈悲，‘索捐’恰是其间比较温文的一个表现形式。”
那么，冯翔怎么看待这些质疑呢？他的答复很直接，其时“我仅有的压力便是这个孩子能不能活下去。咱们媒体每天都会收到许多瞧不起病的老百姓的求助信，那个年代没有好的处理方案。这个事分给我来写，我便是负有职责的。假如社会没有捐助，我会很不安，很着急。”
这次的手术纾困，他们收到了新期望集团四川省永好公益慈悲基金会的10万元捐款和沈阳众诚建造集团有限公司的2万元捐款。在18年前的捐助名单里，新期望集团和众诚集团也位列其间，别离捐款5千元和2万元。
据当年的报导，张立彦时任众诚建造集团董事长，他其时刚接手公司不久，财力不济，公司账面上只需3万元，但他直接拿出了2万。“张总很关怀咱们一家，他们在四平有分公司，他平常赶上路过的话，都会过来咱们家看望一下，给我母亲点钱，给我妹妹拿些书。”关于张立彦的善举，刘丰很感谢。这一次，在得知刘帅患病住院后，在外地出差的张立彦嘱托儿子张献前往医院看望刘帅，并捐助了2万块。
“企业在寻求经济效益的一起，也应该承当一份社会职责。这么多年来，我父亲一向言传手教。”张献觉得这是他们量力而行的一件善事。
新期望集团四川省永好公益慈悲基金会婉拒了咱们的采访。刘丰称，新期望集团沈阳分公司的领导也来看望过刘帅。
活着最重要
2月22日，沈阳气温在-15℃到-5℃之间，刘帅迎来了第三次手术。正午12点40分，她被推动手术室。外面的走廊挤满了等候的家族，人们或坐或站，刘丰和于金霞有些着急，来回踱步。
第三次手术时，刘帅只能部分麻醉，当注射器的针头戳到锁骨骨缝那一刻，她感觉骨头像碎了似的。“从小到大没这么疼过，如同身上的一个口儿被钳子撑大，身体瞬间感觉要被撕碎了。”
两个半小时后，刘帅被推出病房，手术很成功。
看到女儿那一刻，于金霞难掩激动。而刘丰更多是疼爱，他说，“她还挺刚强，没有哭，就说了声‘哥，太疼了’。假如我能替她接受这些就好了，我甘愿一切的病都在我身上。”
3月3日，于金霞、刘丰给刘帅过了19岁生日。她没有许愿，也没有吃蛋糕。“我怕胖，我得瘦身。”她不敢吃零食，也不敢吃太多米饭。未来，刘帅期望有一份自己的作业，能早点独立起来，不再靠着家里。她也期望自己不要再犯病，“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。”
回家这段日子，刘帅总坐在炕上玩《王者荣耀》，也会看恐惧小说来打发时刻。她最近在看《七宗罪》，恐惧、悬疑、侦察类小说是她的心头好。她不喜爱热烈的环境，总是一个人呆着，偶然会和母亲聊聊天。村子里的同龄人十分少，她身边没什么朋友。
家里的平房只需两间屋，平常母亲睡正室，刘帅睡次卧。这次手术回家后，于金霞一向陪着刘帅睡，她忧虑女儿有什么不方便，能及时给个照顾。
“后续还有许多查看。”刘丰说，一个永久心脏起搏器的运用年限只需八到十年，这意味着刘帅未来还需求做手术。他也想好了，等妹妹的身体康复后，他预备和朋友一同去南边打工，早点把家里的债还清。
——完——
题图来历：视觉我国
作者田贰懋：在纷乱改变的国际，关怀详细的个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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